牛有草二十九岁了,才娶上媳妇。

在农村年过二十岁的还打单身,就要从自个身上找原因了。

他的缺点显尔易见,一是颜色重,在烈日下晒几天,咋一看像是从广州迷路过来的非洲人。

再就是长的面貌也有点磕碜。怎么说呢?

他爱看两部电视剧,一是西游记,里边的人物长得啥模样都有,有的还没自己顺眼,心理上找到了点平衡。

另一部是红楼梦,红楼梦里美女多,他对人常说,都说我找媳妇挑得很,可红楼梦里的人物,随便从屏幕里拉出一个就成。

还别说,年底下他娶来的新娘子还真是个美人,和宝钗黛玉不相伯仲,真应了那句,好汉没好妻,歪嘴黄瓜配仙女。

牛有草面糙心里秀,父亲死后,他出去打工,先在建筑队当小工,后当带班的,现在成了工头。

这不才当一年,就娶了个好媳妇。

女方离这三十多里,媒人是她哥哥,四十多岁,和牛有草在一起上工。

牛有草经常照顾他,不让他登高作业,只做些零活,帮自己操点心,工钱不少开。

她哥认为这人心地善良,会做人能挣钱,是个过日子的好手,便与自已年己二十五岁好高骛远的妹子摄合。

见面那天,选在黄昏,虽然牛有草将高级化妆品左抹右涂,着西装,打领带,穿皮鞋,戴手套,打扮得人模狗样,姑娘还是没相中。

眼前的女婿和心中的白马王子有段难以逾越的距离,怎么也吻合不到一起。

她哥见状,大发脾气,呵斥妹子,人样好能当吃还是能当喝?会挣钱才是硬道理。她哥愿意,她爹娘也说不出反对理由,家里实行民主,她虽然撅着嘴弃权,还是三比一通过了她的终身大事。

她没少要彩礼,加上衣服、首饰、家俱、电器,合四十多万元。

牛有草一分不少送去。她还要汽车,他也应下。她还要去见婆家人,他虽不愿意,还是同意了。

她用电瓶车驮着母亲,不远卅里,来到他这儿。

他在一座富丽堂皇的五间二层小楼里接见了她母女俩,他母亲和叔婶作陪,宴席丰盛,招待热情。直到那会儿,她那张阴沉的长脸才变成美丽的瓜子脸。

大年三十便货真价实的做了牛有草的新媳妇。

送亲时说来十桌送客,他准备了十桌菜,可大多都储存在他叔的冰柜里。

因赶上武汉疫情,乡下也都封村封路,送亲大军在半路被截下,不准聚集宴会,娶亲只准新娘子一人前往。

牛有草只有从半道上将她接回。拜堂是在自家那四间不算很破的筒子房前举行。

新娘子小声问道,这是谁家?咱家呀!那五间楼房不是咱家吗?

那是咱叔家。

她一听,一下子楞了,堂也不拜了,躬也不鞠了,穿着婚纱往床上一躺,呼天抢地大放悲声。

婆婆劝,婶子哄,她油盐不进,塄是两天没起床,大骂他是骗子,说他家破人丑,秃子烂了那个啥……,一头不占。

春节加婚礼本是双喜临门,把好事过成这般光景,实在令牛有草憋屈。

第三天,她起床了,头件事是和她哥视频。

她连说带哭,梨花带雨,她哥质问她,人家啥时告诉你那楼是他的?他是嫌屋里地方小,才在他叔家招待你。人家要在北京饭店接待你,你还能赖着把那儿当家吗?你打听一下,凭自己努力,几年就挣四十多万的,几个年青人能办到?他许给你的汽车,今年就能买来。甭嫌人家屋子破,他要在城市买房。

任她哥怎样解劝,她始终认为,他这只疥蛤蟆不配来吃她这只白天鹅的肉,自己这朵鲜花怎么也不能插在他这坨牛粪上。一定要和他撤伙,反正还没和他登记,迈出他家门,就是自由人。

可这门真不好迈,不是丈夫不让往外迈,而是村长管着。

大喇叭天天叫唤,不要出门乱串,严禁走亲访友,呆在家,戴口罩,多开窗,勤洗手。她心想,只要封令一解,她马上飞出这只鸟笼。

常说捆绑不成夫妻,可她和他就捆绑在一起,向夫妻过渡。

她走院里,他坐在葡萄架下看书;她去屋里,他躺在床上玩微信。闭眼,他在她脑子里看她;睁眼,他在她眼前坏笑。

众多亲戚朋友想去他手下打工,他接那电话时,那神态,那架势,有点帅,沾点酷,一派大将风度。

那些长相白净的奶油小生,只是做服务员的料,这种相貌的人才是干大事的。

丈夫给她洗衣服鞋袜,婆婆给他烧茶做饭,一日三餐,大鱼大肉,每天享受着公主般待遇。

封城五十多天了,和他在一起久了,看他也沒那么讨厌了,身上很多闪光点在她眼中也变得五光十色,只是那衣裳穿得有点不协调。

她心里想,解封以后,最要紧的事,去超市给他挑一身好时装,将他打扮得更顺眼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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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修改:2022 年 07 月 06 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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